Stairs
*有视角切换
*都是假的
*21岁
你大概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吧。
住在很高的楼里的时候，会有那种不高不矮的楼层。上楼的时候一定要坐电梯，但是下楼的时候就会微妙地很想走楼梯。一步一步地，不停地螺旋式的下降。走着走着，你发觉你累了。你不再去注意周围的情况，一心只想往下走。但是你会开始害怕——因为，你觉得这是个无限的螺旋。难道我被困在什么迷宫里出不去了吗？你开始有些类似这样奇怪的幻想。你越想越害怕，于是你用颤抖的手扶着楼梯的扶手，下意识的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终于，你看见了自己的目的地——1F。哦，原来每层楼都有标号的，为什么自己不记得了呢？你小心翼翼地推开写着“安全出口”的门，发现门外的景色和你记忆中的是一模一样的，一切都还是自己的样子。于是你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回到了“现实世界”。
从这样的梦中惊醒了过来。
终于决定放弃补眠的五月清晨因为一场大雨而显得阴阴沉沉的。真是的，不要再给五月病徒增烦躁了啊。虽然clear自认为自己是个不怎么容易受到外界影响的人，但是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从床上爬起来，用冰箱里剩下的材料做了以自己的食量为标准的一人份的早餐。一边吃还会一边想着“自己一个人住的话这样的技能果然还是不可缺少的呢”这样的无聊事情。他大概不知道其实很多这样的同龄人都把技能点在了叫外卖上。
门铃忽然响了，就在他正要把最后一口蛋包饭送进嘴里的时候。从猫眼里发现来的是nero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因为毕竟现在那么早，外面还下着大雨。
“我来到了案发现场？”
在奇怪的地方被狠狠地吐槽了。因为他指的是clear嘴角没有擦干净的番茄酱。
“那还真是早上好啊，被害人N先生括号化名。”
只有在吐槽的方面不想输给对方。真的。
nero像是在自己家一样随意地就坐到了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零食就直接吃了起来。clear也就稍微瞪了他一眼，没多管他，自己跑去收拾碗筷了。
“洗个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卧室里出来的clear把自己的备用的睡衣丢到了nero身上。“虽然我用了疑问的语气。”
nero身上其实湿得挺厉害的，放任他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活动，不对，允许他碰到自己的沙发已经是很大限度的宽容了——这种事情在nero以外的人身上是不可能出现的。
“哦，帮大忙了。”还特地在沙发上滚了一圈才站起来的nero似乎是用生命在挑战还处在起床气模式的clear的SAN值。
这么说着的nero拿着衣服进到浴室去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穿clear的衣服了，因为之前很多次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借住或者玩闹过夜什么的，说是家常便饭也不为过了。
隐约听到浴室里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和外面的雨声混在一起。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又一次被夺去了意识。
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
站在楼梯口。没有上去的路，往下看是深不见底的一片黑暗。自己之前是怎么样无数次的从这个梦中逃离的来着？对，一直向下，向下，一直跑，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脚步——直到到达出口的门前。
一阵疼痛感向自己袭来。并不是从里面发出来的痛，而是……外面。
“你这家伙，我洗个澡而已…这就睡着了？”
隐约听见了……nero的声音？是nero吧……
身体忽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脚底有一种踩空的感觉。然后就这样——掉了下去。
“……”
“抱歉…昨晚没睡好，不小心睡着了。不过你居然在我做梦的时候叫醒我，你的挚友我快要神经衰弱了啊。”
“不声不响的，谁知道你在做梦啊。”
不声不响的。我睡得很安稳吗？就算是那样的梦也是？
“……”
他盯着我，不说话。
“怎、怎么了，这样盯着人看。”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忽然伸手撩了撩我额前的刘海。
“……出了，很多汗啊。”
好像想起什么事情似的，他自顾自的笑了。
“是很恐怖的噩梦吧。”
“嗯。很可怕，可怕得快要哭出来了。”
这么说着我大概会被他嫌弃吧，但是我也算是实话实说了。就在不久前的几个小时，我就是这样被吓醒的。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很认真地这么回应他，于是再没有说顶嘴的什么。
“哦，是吗。”然后没有再问更多了。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会来。这是clear此时此刻最想问的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一直找不到时机开口。在clear印象中nero从来没有做过那么奇怪的事情，光是那么早起的情况就已经是少之又少了，更何况他居然还在雨天出门了。
双方都没有开口。
“是真的吗？”大概几秒过后，nero打破了现场的沉默。“噩梦的事。”
“嗯，是真的。那个……”
“你可以跟我讲讲……”
“你为什么会过来！”
“……”
提高音量的clear最终在这场混乱的“对谈”中占据了上风。nero一瞬间愣在那里。
确实，clear现在也很想有个人能让他说说那个梦，尽管他觉得说出来也是很无聊的事。但是现在他还有更想知道的事情。
“这一点都不像你。”
撇开那种在对方家里玩通宵的情况，像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说实话这让clear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nero看起来却不是这样，他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反常的，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什么？”
“我在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在clear眼里，nero就只是在装傻。
“来……玩？”
“开什么玩笑。”clear心里这么想，嘴上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抱歉。”
clear的语气听起来强势得有些可怕，听得出来他是真的在生气。就连正在兴致上nero都不自觉的发出了道歉的音节。
“抱歉，但是我真的只是……”
只是碰巧那么早起，碰巧忘记了带伞，碰巧来到了这里，碰巧想要走上来。
面对这样的clear，说不出口。
“……想要见你所以就来了！”
说完就后悔了。
我从没有想过，它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
说了很过分的话。
那本来应该是只能藏在心里的，不能说出口的话。
有什么尘封在心底的东西开始一点点地侵占着脑海和身体。我开始变得不敢抬头看他，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啊……”
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着，他力气尽失的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却觉得那是千斤的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啊……是……这样啊……”
他的声音颤抖着，颤抖着。明明已经小声得快要听不见了，我却觉得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我嘶吼。
“是这样啊……nero……”
最终他连双手也放了下来，一个人靠在沙发上嘤嘤地哭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抱歉。我错了。是我不对。
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连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都不到。
这也是当然的吧。
因为在我眼里他的眼泪，他哭泣的样子都好像在说“都是你的错”。
但是，即使现在如此狼狈不堪，我也从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对，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第一次见到nero？那个时候好像是八岁，因为马上就要过生日所以记的还蛮清楚的。说实话是从来没有提起过，也不想再提起的往事。既然问了，那我还是稍微提一下吧。
八月。夏天。暑假。小孩子们都聚集在一起玩闹。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事实却是我被孤立了，并且当时的我还觉得“我也不想跟你们这群人玩在一起，一个人就很好了。”。概括起来大概就是这样吧。
“怎么了？一个人坐在这里。”
当时就这样擅自走过来擅自坐在我旁边又擅自搭话的男生就是nero。
“没什么。”
“不去和别人玩吗？”
“不去。”
“那……可以和我玩吗？”
“……”
现在想想真是低级的骗人手段啊，但是当时的我确实是一瞬间愣住了。
“可以吗？”
看见我抬头看他了，他又问了我一遍。
“没人跟你玩吗？”
“嗯。他们都不跟我玩呢。”
“骗人。”
“是真的啦——你看他们，都已经自顾自的开始玩起来吧！所以我们也快点——”
然后我就被他像流氓拐卖小女孩一样牵上了手。
“真是的，你想玩什么啦。”
“诶？玩什么都好啊。躲猫猫之类的？”
我考虑了一会儿，答应了他。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吧。
那一次我没有找到他。
自顾自的上去搭话，自顾自的说要玩什么游戏，然后自顾自的……跑开了。在彼此只见过一面，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我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阴湿的楼梯里。
再见面的时候就是高中了，也就是所谓的“初次见面”了吧。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认出我，当然我也并没有认出他。我们只是很普通的认识了，很普通的成为了朋友，然后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对，各种各样的。包括我向他说起这件事。
“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因为爸爸工作的原因搬到了一个地方，但是我们只在那里呆了四五天就走了。”
接下来我说的话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如果是我大概是听不进去的吧。
“哦…嗯…”
听我说着的时候他只是一味的点头，发出代表“我有在听”的音节。
“说起来，在我八岁那年，我也试过在躲猫猫的时候一个人在楼梯最高层的中间平台呆了很久来着。还想着那个地方没有人住应该不会有什么人去吧，就呆到了晚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用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盯着我看。
“等了很久我也没有听见他对我喊一句‘我放弃了——’，最后实在饿得不行，我就跑回家去了，然后，嗯，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他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甚至连一丝悲伤和犹豫的表情都没有出现过。
“虽然只见过他一次，不过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大概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吧。”
因为一说到那件事就会说起自闭症的事啊，所以是真的挺不想提的。毕竟现在的我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有自闭症的人吧。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就跟nero说起来了，大概是觉得“只跟这个人说的话应该没关系”吧。后来想想，只能说自己的直觉还真是准得有点可怕。
虽然最后我们彼此也没有摊开来说，但是我相信他跟我一样是明白的。
自此之后对这件事情缄默不言的我们就好像是立下了一个无形的约定。谁都不可以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就让它永远的埋藏在心底。
从那之后，就时不时的会做起那个梦。
那就像是一把锁一样，把我和clear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是不是的就会在意他是不是在我的身旁，有没有出什么事情，看不见把他的时候就会很紧张想要到他在的地方去，不敢对他说谎，甚至连开个普通的玩笑都会难以启齿。但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希望我和他之间是靠着这样的关系维持下去的。
我并不是因为这样才会对你好，才会关心你，才会想要认真的对待你。
但是这些我都说不出口。因为就连我都觉得那毫无说服力。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只是忽然就觉得很难过。然后回忆什么的就一下子涌了上来。其实过了那么多年，我对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多大的执念了，对于nero也只是作为一个比普通的朋友更好一点的朋友来看待的。对，就只是这样。我不希望自己被那样的过去束缚住，更不希望他也为此而自责。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是普通的交往着。但是现在看来，这大概只是我自己一个人在痴心妄想吧。
“……对不起。”
面对nero终于说出来的一句抱歉，clear沉默了。
“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
“我没想到你会……”
“抱歉。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但是nero，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
“……我这么说好像没什么说服力。”clear笑了，大概是对自己无力的嘲笑吧。“本来就只是个小玩笑嘛，何必那么认真啦~不用道歉啦这种事情！就当我在撒娇什么的就好了。你看啊你这个样子就随便到别人家里来还湿湿的坐在人家家里的沙发上，我很生气啊——”
就只是这样而已啦，所以没有道歉的必要啦。说的过分的话就当没听见就好了，眼泪什么的当没看见就好了。
“嗯。”
“那么事情就这样——”
“我是真的想要见你，所以才来了。”
“诶？”
“因为一秒都不想看不见你，因为很担心你，因为想要待在你身边，我一直很想对你说，谢谢你肯原谅我，谢谢你把我当成很重要的朋友——”
“……nero？”
“抱歉，不要打断我，听我说完。这可能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这些话了，所以我想要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事实上，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件事情会困扰你我那么久，像上面那样的话我根本找不到开口的理由，这样的我也没法在你面前在说些什么承诺的话。我所能做的事就只有……就只有……”
clear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nero，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心里想了这么多事情。眼前的他看起来很难过很脆弱，还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明明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却无法传达自己最重要的心意。
“我会……找到你的！不管你在哪里！”
终于说出来了，那之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话。
“啊……啊啊……”
说不出别的话了。好想开口说点什么，不，是说很多很多东西。明明知道不说点什么不行，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clear？clear？喂，clear？”
“……。”
啊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只有一个人在的，阴暗的，很高很高的楼梯，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又回到了这个梦里。
之前是怎么做的来着？一直跑对吧，跑着跑着就会见到出口了。
看不见底的螺旋，也许从来就没有过的楼层号，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封闭空间。
只有一条出路，就是不断沿着楼梯向下，向下。只有那里才有唯一的希望。
“啊……看到了！”
已经气喘吁吁了，但是已经看见了，那扇门。只要推开它就可以——
“clear——！”
……是nero的声音。说起来之前也是……
在之前的梦中空无一人的地方看见了nero，他好像在说着什么。
找到你了哦。他是这么说的，虽然clear没有听见。他听见的就只有
“不要在这种时候睡过去啊啊啊！！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刚刚说的话啊！！”